农药的昨天、今天、明天

昨天：农药产业实现跨越式发展，取得历史性成就

我国农药发展史是一部改革开放、创新驱动、市场引领、政策护航的奋进史。经过新中国成立以来70余年的发展，我国已成为全球农药第一生产和出口大国。

农药生产能力经历了依赖进口、产需平衡、出口为主的发展历程。农药生产能力由极度薄弱逐渐形成涵盖原药生产、制剂加工、原料中间体配套的完整体系。生产企业由小而散向规模化、集约化发展。农药企业数量从少到多、规模由小到大，通过持续兼并重组，规模企业与头部企业显著增多。生产技术从简单制剂加工到全链条覆盖拓展。早期农药生产集中在合成步骤少、工艺简单的高毒农药，那些对设备要求高、工艺链条长、合成难度大的品类，主要依赖进口。随着科技发展和工艺水平的提高，我国原药生产已基本覆盖全部农药品种，制剂加工实现环保化、功能化、靶向化。生产链从被“卡脖子”向全链可控转变。2000年前，高端农药中间体，例如生产百草枯、敌草快、吡虫啉等大宗品种的中间体吡啶，主要依赖从美国、日本进口，严重制约原药生产。目前，我国的吡啶产能占全球80%以上，打破了跨国公司对高端中间体的垄断。此外，依托国内完整的化工产业链，生产能力全面提升，推动产业价值链条延伸，从原来简单“卖单品”转向“提供作物解决方案”。

农药品种结构经历了高毒高残留向高效低风险转变的发展历程。随着有机汞、六六六、滴滴涕，高毒有机磷、氨基甲酸酯类农药的禁用，农药品种结构持续优化，有效满足现代农业生产需求。从农药品种看，近年来，生物农药的登记数量稳步增长，有的年份新增登记生物农药占新农药品种数量的50%。从农药毒性看，目前高毒化学农药基本淘汰，低毒、微毒农药已成为主流，登记产品占比超过85%。从农药剂型看，高效安全水基化农药占比明显提升，环境友好型制剂逐渐成为主导剂型。

农药研发经历了引进仿制向自主创新转变的发展历程。国家从科技、教育、人才三向发力，持续推进农药自主创新。农药学科教育及人才培养持续加强。“十五”时期以来，一系列国家级、省部级农药研发平台以及创新联盟相继成立，国家科技项目连续立项，农药创制投入不断加大。在新农药方面，我国已累计创制近60种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农药品种，初步建立符合国情的农药创制路径，成为全球少数具备农药原创能力的国家之一。在新工艺方面，通过加强工艺改造，淘汰落后工艺设备，不少企业实现生产过程自动化、连续化、智能化。在新技术方面，微囊粒剂、纳米载药等技术，增加了农药产品控释缓释、精准递送等功能特性，推动农药环保高效利用。植保无人机应用普及，作业效率相比人工提升30倍以上。

农药管理经历了法制化、科学化、规范化发展的历程。农药管理紧扣不同时期的国家战略和农业生产需要，积极转换理念，不断创新发展。1949年至1997年，逐步迈向依法行政，农药管理有法可依。这个时期农药供应不足，产品质量难以保障，管理导向是“有药用、保温饱”，借鉴国际通行做法，实施农药登记制度，出台《农药管理条例》。1998年至2017年，逐步迈向风险评估，农药安全管控严格。这个时期农药带来的食品安全与环境风险成为社会关注点，管理导向是“用好药、保安全”，强化农药风险防控。2018年至今，逐步迈向农业绿色导向，农药使用更加科学。这个时期农药减量增效成为主要关注问题，管理导向是“药用好、保生态”，分批淘汰仅存的10种高毒农药，不断提高农作物农药利用率，推动绿色可持续发展。

农药国际交流经历了被动参与、主动承担、服务产业的发展历程。农药产业在国际合作中实现从“规则接受者”到“体系共建者”的角色转变，构建起履约担当、标准互认、产能协同的立体化合作格局。在国际履约方面，我国作为鹿特丹公约等国际公约的成员，积极参与国际事务，主持起草农药网络销售行为指南等国际准则和标准。立足我国实际，积极争取毒死蜱、百草枯等我国优势品种延迟列入国际公约，有力维护国家利益。在国际标准方面，自2006年当选国际食品法典农药残留委员会（CCPR）主席国以来，主持审议通过了5722项农药最大残留限量国际标准，主导制定了茶叶、人参、枸杞等特色作物的国际标准。在国际贸易方面，加强与重点贸易国的农药管理技术交流，先后与巴西等11个国家签订合作谅解备忘录，与泰国、土耳其等农药进口大国建立长效联系机制。面向共建“一带一路”国家推介我国农药管理技术，共同加强农药出口监管，联合遏制非法贸易，有效助推我国农药产品走出去。

今天：推进农药产业高质量发展和服务农业现代化，亟待解决众多现实挑战

当前农药产业处于“保供压舱”与“绿色转型”任务叠加期，刚性需求与可持续发展矛盾加剧，实现高质量发展亟须加快解决以下问题。

农药产业出现“内卷式”竞争。随着我国农药产业快速发展，产能过剩、产品同质化、利润下降等“内卷式”竞争问题逐步显现。2024年全国农药企业产能345万吨，但产能利用率仅为66%，比同年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产能利用率低近10个百分点。我国现有农药登记相似产品数量较多，老旧品种占比高，处于价值链底端。农药产能阶段性过剩，迫使企业为争夺有限市场份额压低价格、恶性竞争，导致全行业整体利润下降。

科技创新动力不足。新农药创制前期投入巨大，如没有一定的全球化市场占有率，难以收回成本、实现盈利。目前我国跨国农药企业不多，现有产品利润小，单个企业的科技研发投入不足。中小农药企业数量占一半以上，这些企业大多生产一两个农药产品、服务周边地区，基本满足其收益需求，没有科技创新意愿。

农药乱用滥用现象普遍。对于常年发生、抗性严重、难防难治的病虫害，农户习惯于凭经验用药，往往随意加大使用剂量，增加使用次数，变换适用作物。植保无人机施药方式缺乏配套的登记用药，生产上往往参考常规施药用量，喷液量不精准，药害现象时有发生。特色小宗作物合法用药还未完全覆盖，农户为了防虫治病，容易盲目选药，不按登记范围用药。

市场监管难度增大。互联网销售农药方式灵活、监管困难，部分线上商家未取得经营许可证，不具备病虫害用药技术指导能力，违规销售假劣农药行为屡禁不止。线下农资“忽悠团”隐蔽、多发，游商走贩往往采取“打一枪换一地”的方式，兜售假劣农药，发现难、取证难、处罚难。农药隐性添加情形“五花八门”，监管起来缺乏科学的技术手段。

农药污名化没有根本性扭转。一段时间以来，部分公众对农药安全性存在误读，将农药简单等同于“有毒有害物质”，错误地认为只要是用了农药的农产品就是不安全的，不理解国家食品安全农残限量标准（GB2763）中每日允许摄入量（ADI）的科学内涵。更有甚者为了博眼球、获取流量，片面夸大农药残留和化学危害，有意制造公众恐慌情绪。

明天：构建农药产业壮丽图景，需要多措并举持续发力

迈向世界农药强国，坚持以绿色发展、高质量发展、创新发展为基本原则，构建现代农药产业体系。

科技赋能，驱动农药创新。出台产业创新鼓励政策。明确农药产业新质生产力内涵和扶持重点，引导农药创新方向；强化新农药保护，优化农药登记资料转让政策，为农药创制发展提供支持。加强创新能力建设。建设一批农药创新工程中心、重点实验室；推动跨学科、跨领域、跨行业的交叉渗透；健全农药人才培养、引进、使用、合理流动的机制。完善创新机制。推进农药产学研深度融合，鼓励企业牵头组建农药科技创新联合体；强化农药产业核心技术联合攻关，建立产业信息和技术交流平台。拓展服务渠道和质量。完善企业咨询服务方式，探索建立“一品一策、提前介入、研审联动、全程指导”服务机制，支持创新农药登记。

调整结构，推动品质升级。制定农药产业布局规划。按照农药产业特点和各地自然条件，明确适宜发展农药的主要园区和农药品种类型。整合行业资源，引导企业兼并重组或集团化发展，支持企业向上下游拓展，集中力量打造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农药龙头企业。调控农药产能。开展主要农药品种全球需求测算和产能监测，及时协调调整《产业结构调整指导目录》，从源头上控制产能过剩和“内卷”式竞争。优化农药品种结构。开展现有农药品种的有效性和安全性监测，发布品种预警信息，引导企业谨慎新增产品申请登记。健全农药登记后再评价制度，及时淘汰高风险或低效的农药品种。

专业服务，助力科学用药。健全法律制度。推进制修订《植物保护法》《农药管理条例》，实施农药经营、专业化防治等从业人员资质管理制度。实行用药处方制度，规范病虫害诊断和防治处方内容，明确法律责任。完善农药经营管理。优化农药经营布局，强化与农业生产布局的对接。制定互联网经营农药行为规范，建立互联网经营农药负面清单。规范专业化防治服务。制定农作物有害生物专业化防治服务组织行为规范，从源头上控制农药使用风险。做好示范服务，在粮食主产区、果蔬大规模种植区推行专业化防治、精准施药。完善农药包装废弃物处置机制。落实农药生产经营者回收农药包装废弃物的主体责任，指导地方建立健全县乡村三级回收体系，保护生态环境。

创新科普，服务美好生活。创新科普形式。探索农药科普知识进学校入课堂；实现线上线下科普宣传深度融合。提升科普效果。建设国家农药数字科普馆，打造集农药知识普及、技术展示、互动体验等功能于一体的展示服务平台。开发虚拟现实（AR）施药模拟培训系统，提升科学用药技术到位率和覆盖面。加强正面宣传。主动宣传农药科研发展、智能制造、使用技术等方面的做法成效，传递农药正能量，传播农药科普知识，讲好农药故事。及时有效应对农药舆情，积极回应社会关切。

强化监管，保障产业高质量发展。提升技术支撑能力。建设国家农药风险监控中心和农药大数据监管服务平台，实现农药全生命周期可追溯管理。强化市场监管。完善农药产品抽查工作机制，列出问题突出的企业、产品名单，实施重点监管，组织开展专项监督检查，严厉打击违法犯罪行为。强化国际交流与合作。开展“一带一路”农药外交，输出农药管理中国方案，拓展双边或多边协议，促进农药和农产品国际贸易。推进国际人才专家储备。发挥CCPR等国际平台优势，进一步推动我国农药标准国际化，提高国际影响力。

农药产业的高质量发展，是新时代农业现代化的重要支撑，是实现粮食安全和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坚实保障。通过持续努力，我们有理由坚信，我国一定能够成为农药强国，农药必将在保障国家粮食安全、促进农业可持续发展、助力人民美好生活方面作出新的更大贡献。（执笔：李贤宾、郭明程、石凯威、李开轩、宋和平）